7月的一个周末傍晚，刘峰先生早早来到成都九眼桥的一家小巷酒吧。他把车停在附近，走了几步想了想又折回头，坐进车里给妻子打了个电话，说他加班会晚点回家。之后，他在吧台凑近一个女子的耳朵。
你说什么?
我说，我肯定能让你怀上。
这句话很快被酒吧里强劲的音乐声淹没，刘峰说完坐回自己的座位。
这是他第三次见网友，但并不是什么色情交易。对面的女子结婚多年无法生育，试了很多办法依然无果。最终，她通过私人捐精微信群找上了刘峰。在看完他的体检报告后，女子点了点头。
他要做的就是在类似于酒吧这样的公共场合取出自己的精液，用含有冰块的冷冻箱包好交给那女子，再由女方用注射器将精子推送到自己的子宫内，使其怀孕。当然，女方成功后会给刘峰一定的报酬。
这次对面没有经验，在酒吧的厕所中，刘峰和女子的老公一起帮助她将装满精液的注射器推进体内。他只记得，时不时就传来门锁扭动的的声音，狭小的空间有点燥热。不一会儿汗水湿透了整个后背，她弯曲的上半身，在女子身上投下大片的阴影，汗珠一滴滴砸到女子的裙子上，其他的他什么都没有看清。
厕所门外，是强劲而嘈杂的音乐，夹杂着喝醉的男男女女呕吐的声音。
违法的地下交易，大家心知肚明
卫生部门对此明令禁止，任何不通过正规精子库的私下捐精和授精，都属于违法行为。然而每年到省精子库捐精的就这么多人，供不应求的市场总会催生些地下交易。
刘峰说，酒吧黑暗的氛围和嘈杂的音乐声让他觉得安心，大家都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不会因为太过安静而彼此尴尬。
事实上，他也曾去过精子库，因为眼睛度数比指标低被拒绝了。要是那时成功了，没结婚的我将会多5个孩子。
在他看来捐精这个群体其实并没有表面那么单纯，背后有可能充满了谎言和欲望。
你不知道群里的那个捐精者到底是怎样的人，他可能是程序猿，可能是企业高管，也有可能是普通的工人，你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一个个验证他们所说的是否是真话。
他们就是想发生性关系
此前一段时间，刘峰觉得有点郁闷。有些人打着免费捐精的旗号鼓动群里的女性，与自己发生性关系助其怀孕。像我这种真心实意想要帮助他们的人，反而无人问津。他频繁的在群里发消息，以至于群主看见他，说，嗬，你还真是积极啊。刘峰后来成功了一次，整个人就释然了。
他分析了下，还是不能免费，这就是一种交易。如果你是免费的，对方也觉得你不靠谱是不是有所图，而合理的金钱交易能卸下这些顾虑。好比，东西买卖完双方就没责任和负担了。
刘峰之所以还在干这个，是因为他大略算了下，这种非正常渠道捐精，来钱很快。无论对方受孕成功与否，都会得到几百到上千元不等的酬谢费用。往大了说，帮助他们生子算是挽救一个家庭吧。反正我现在还没有孩子，这也算是让自己的血脉得以传承。
说完以后，刘峰叮嘱我们想要捐精最好还是去精子库，虽然流程慢了点，至少安全。最近群里有一个只接受发生性关系捐精的猥琐男，着了仙人跳。你说这种人目的就不单纯，群里还有很多想赚点生活费的学生，反正平时也捐给岛国AV了。
在碎碎念过后，他沉默了。地下捐精的利益链远比我们想象更复杂，如果把地下捐精看成一个江湖，那么刘峰只算得上是这个江湖中的小卒。这种一对一的个体捐精，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重见天日，实体捐精之路
为什么去精子库捐精的人屈指可数?实体捐精到底是什么情况呢?从常规上讲，捐精和捐血同一个道理。帮助他人，名正言顺的慈善事业。
但很多人就是不能接受。疑问很多，实战派就是要挖掘真相。为此编辑部挑选出了三位精壮的男同事，毅然决然的走上了捐精之路。
在这之前，采访了他们对捐精的看法。
目前来看，一行四人对此次捐精还是很期待的。
在网上多次查询后，我们确定了此次的目的地：四川大学华西第二医院。据说四川省的人类精子库就在这，走进大门后大家变得严肃起来。
每个人心里仿佛都有自己的顾虑，询问后我沉默了。
他们不是畏惧这个环境，而是在思考捐精多久出来比较合适，怎样才不会被吐槽自己的时间短。为了不浪费时间，我们迅速制定计划，二十分钟后统一出来。大哥不说二哥，都别瞎BB。
精子库位于医院的11楼，穿过嘈杂的人群，我们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可以通往精子库的专用电梯。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还真不太容易找准方向。
上电梯途中，编辑赤子透露出了自己的疑虑。昨晚，女朋友出差回来没忍住啪啪啪，可能会影响检测。大家安慰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如果这样还能通过，说明你的小蝌蚪生命力确实很顽强。
从电梯门走出，走廊的座椅上坐了一对情侣及一位中年男子，不时有医生护士从接待处的小门里进进出出。
他们的神情里看不到焦急，或许只是在等待测验结果。
意外的是接待我们的是二位女医生，他们一边登记一边询问信息。当得知三个小伙都要捐精时，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大概很久没遇见这种组团式的捐精了。
女医生登记时问大家，你们大学是读三年还是四年。开始没懂她的意思，解释一番后才知道她问的是本科和专科，学历越高越好。登记完身份证，护士让大家把学历证书的照片用微信发过来。
假如您的精子被采用，诞生了一个新生命。无论是法律上、还是现实中，您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这是一项公益事业，在半年左右完成所有捐精流程后，可以获得5000元左右的补贴。
登记完身高、视力及最近性生活状况后，符合要求就能进入按手印签字环节，这时一个编辑提出了大家一直想问的问题：捐精的孩子和我未来的孩子将来会不会遇见，兄妹俩结婚?
医生的答案是：基本上绝无可能，在中国，根据规定，捐精者一生只能在一个人类精子库中捐精。最多可诞生5个孩子，而且绝对不在你户籍地省份和精子库所在省份，这五个孩子也分别在不同的省份。未来兄妹相遇这种状况，比中彩票还难。
(左边编号盒为取精杯，右方铁杯内装有消毒棉球)
打消疑虑后，大家长舒一口气，这样也就不会造成天下情侣都是失散多年的兄妹。
在医生的催促下，大家各自进入房间开始XXX，房间很少后面还有人等着。目送大家走进捐精室，仿佛送儿子上战场。毕竟男人表面上称兄道弟，暗地里都想当对方的爸爸。
出乎意料的是，进去不到一分钟就状况频出。
编辑HERO前方发来战报：mmp!这么小的房间是什么鬼，没有床就算了，连个沙发都没有，还有这个硬板凳是个什么鬼啊!还好我自己带了片子，要不然我坐在这里冥想么?
紧接着编辑赤子发来吐槽：小黄片呢?性感图片呢?除了洗手台，至少给我张桌子吧。看这些艺术图片给我一天都撸不出来啊，完全没有任何动力。
而在走廊另一边的编辑青睐更加无语：房间外放剧的阿姨，你能把声音开小一点吗?是要我一边撸一边听缓解压力吗?门口还听得见外面的人说话，真的想放弃了，难受。
最重要的是没有润滑剂，这是大家万万没想到的一个点。
众所周知，男生如果没有外界的刺激，就只能干撸。伤身又伤心。大家在各自房间看着漆黑的电视屏幕，望着毫无欲望的图片，欲哭无泪。当然，自带黄片的编辑HERO，还是进展很迅速。
都是男人，自己选择的捐精哭着也要
好在微信里存了一部短片，发到群里希望他们能速战速决。
吐槽了一会儿，群里再次陷入安静，看样子大家应该进入自己的节奏了。走廊陆续走来一两对年轻情侣，其中一队正在和医生对话。远远的只能听见报告已经做好最快都要等到国庆等字眼。
他们望着医生急切的神情，让我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捐精环境或许不是特别好，但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对于急切想要一个baby的家庭来说，捐精者就是他们的英雄。如果说一开始大家是抱着玩的心态，经历全程后会发现这其实是严肃而神圣的事。
编辑出来后将精液交给医生，在检验完活性后才会有下一次体检，届时将进行HIV等血液测试。身体检测没有疾病后，还会有陆续四五次的精液收集，周期长达半年。
也就是这种复杂精密的流程，让许多人半途而废。如果没有恒心，这是一件很难完成的事，中途的捐精为保持活性，需要阶段性禁欲。
从前面医生仔细询问可以看出，精子库把关严谨，宁缺毋滥。对于没有生育能力的夫妇来说，这绝对是值得推荐的。
去完精子库后的一个月，我们收到了刘峰的微信，上一个在酒吧的女孩受孕失败了。商讨后，他们准备直接受孕。即捐精者和求精女性发生性行为，使后者怀孕。这次，她老公不会跟来，他们将在一个不用登记的旅馆完成这一切。
有人行走在地上，有人潜伏于地下。
不光是刘峰，成千上万和他一样的人，白天忙碌于办公大楼或者市井之间，夜晚降临时，则出现在酒吧暧昧昏暗的灯光下，等待着再一次捐出自己的精液。
他们是一群地下捐精者，闪烁不明的酒吧灯光下，他们黑暗中的身影，折射出的是中国大规模精子荒的现状和焦虑。
文丨马里奥
汇编：逗青。口述：网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