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流火,正午的太阳烤得小河直冒青烟。庄稼地里的人们都躲开烈日,陆陆续续地回家吃午餐了。可在河南岸的甘蔗地里,却有两只被仇恨烧红了的眼睛在闪烁着。尽管又饿又累,栓子还是紧盯着小路转弯处的那座红砖平房。两年前,就是后母报案,领着警察将自己从那里抓走,被判了四年有期徒刑。
“哼,难怪人家说:青竹蛇口黄蜂针,最毒就是后母心!”8年前的一场车祸,亲母丧失了生命,父亲成了个半瘫的残废人,后母是来照顾父亲2年后才登了记,可她……真是越想越恨!进监狱两年,栓子我才找到机会逃了出来。他掂了掂手中偷来的杀猪刀,他要报复,要亲手将后母的心挖出来,看看是红还是黑!
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栓子掖着尖刀悄悄地奔向红砖房,从后院翻墙过去,向南边那间后母住的大房摸去。
他轻轻地将门推开,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待他细看时,却发现房间四壁粉刷一新,靠墙多了一张漆花床,崭新的绸面被子、绣花枕头,摆放得整整齐齐。啊,还有脸盆、口杯、毛巾,也都成双成对,全是新的!莫非谁要结婚?还是进错了门?
没错!那墙上镜框中的,不正是我栓子的大相片吗?那是中学毕业时照的,一脸英气。哦,旁边还有小菊的一张照片!栓子一阵眩晕:只因一场盗窃,一场斗殴,我栓子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她——我的好同学、我心中的白月光!难道……
栓子慢慢地退出了房间。忽然,他听到喃喃的说话声。顺声摸去,转到了从前堆放杂物的茅草房。
哦,原来后母和父亲搬到了这里。破旧的木板床边,一张小木台上燃着三炷香。后母和父亲正向着祖宗灵牌合掌祈祷:“……保佑栓子无病无痛,好好改造,早日回家成亲……”栓子一阵颤抖,“当啷”一声,杀猪刀掉在地上。
后母搀扶着父亲闻声急急走了出来,见到栓子大为愕然。“你怎么跑回来了?杀人了?”父亲气得扬起拳头,却砸落在自己头上,他失望了,颓然跌坐在地上,后母怎么也扶不起来。
“栓子,你没做坏事吧?你收到我们寄去的信了吗?怎么不写一封回信呀?”后母瘦得厉害,伸长的脖子楞起一条条青筋,泪水似从心底涌上的泉。
栓子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恨自己当时被狭隘的报复邪火烧昏了脑,看也不看就将那一封封家信撕个粉碎,还发誓决不给家里写一个字。现在看来,错了?
“栓子,你恨就恨你爹吧!当初我走不了路,是我要你娘找民警送你投案的。那是为你能早日改邪归正呀!你走后,你娘没安乐过一天,她天天都计算着你的归期,连新房都给布置好了!还跟小菊说好了,等你回来,就办喜事。可现在你……”父亲说不下去了。
“我好混哪!为什么不看看那些信?本来只剩下两年了,可这一逃,又要加多少年?咳,怪只怪我太糊涂了!不过,我没杀人!爹,娘,我去自首!”栓子第一次对后母叫娘。
“啊,栓子……”父亲挣扎着站了起来,颤巍巍地抚摸着栓子,老泪纵横。母亲急急转身,从新房里拿出了一盒糕点:“栓子,吃吧,你饿了,吃吧,吃了我们一起送你回去!”
半个月后,大墙内,监狱的墙报专栏上,第一次贴出了署名栓子的文章——《可怜天下父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