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他,因为网上看他的文章。他写故乡,清新又忧伤,像旧人干一碗苦酒,唱了一曲民谣。他给我写过一些书信,文笔太好,洗练又深沉。
分开很久以后,遇到阴仄的下雨天,我会把信掏出来读上一遍。不为怀故,只是应景儿。
分手后我们还保持联系,有次他说好像生了什么瘤,把我吓坏了,甚至想赶紧带一捆书和他喜欢的酸奶,去几百公里以外瞧瞧他。
不了了之。
他不知怎么把我拉黑了。但我把他留在星标好友里,隔段时间看到他换一次头像,有时是书房里一盏孤灯,有时是青草地里一头黄牛,或者一枚印章,一双布鞋。
还是没变。
时过一年,有一天突然又能看到他的朋友圈。
我傻傻地问他,为什么拉黑我。
他说,大概曾想起什么心悸的事情吧。
是吧,那就这样了,不然我还想得到什么答案呢。
我像沙漠中的旅人一头扎进淡水中一样,贪婪地翻着他的朋友圈。
一口气在他那恶补了不少诗词,他拍一株植物,也得写上「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长跪问故夫,新人复何如。」
下一场大雨,他说「今日雨大如豆,击肉如笞,伞骨欲折,手足并乱,惶惶欲南渡。」
从没觉得这矫情,这就是他。
他从体制内辞职,进媒体,又赴京创业,失败后又回体制,现在有不少闲暇时来读书,像以前一样,手抄《资治通鉴》。
他一直想把那些故乡风物志整理出书,多年未果,已经搁浅。
他说,看你这些年过得蛮好,热热闹闹。
我说,你还不是一样,青山不改。
我们的性情交集越来越少,他松间采露,读史怀古。而我著文出书,偶尔还写鸡汤,野心勃勃。
我为他现在悠然自知的生活高兴,也为他的起伏波折遗憾,他同样也知道我经久摸爬的辛酸。
一笑释然。
像他说,活着活着,就没有不甘心了。
什么叫让前任后悔?
是光鲜的你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无可企及吗?还是让他懊恼当初没抓住你这只潜力股?
你的努力,你的不甘,你的蜕变,都只为你自己。
这些都不再有意义。
最欣慰看到的,是彼此毫无挂念,却心怀祝福,任他赴红楼,我奔西游。
唯一后悔的,是当初没多体会他的种种好。比如没多通读他几篇文章,没多收藏几眼他俊俏的模样。
最好的状态,是天各一方,心若止水,却在沉默中互诉衷肠,两两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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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 / 曲玮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