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她依然记得，那漆黑狭窄的巷子里，他从那些流氓手中救下她。他跌跌撞撞朝她跑来时，绽放了这世间最明媚的笑容……
1
“你好裴老师，请问一下，教工卡去哪儿办呀？”
裴言刚从办公室出来就被一个声音拦住，扭头是一个女孩子笑意盈盈的脸。
要是没记错，她好像是新来的高一英语老师，叫边瑶。
裴言迟疑了一下，“第三办公楼的二楼西侧，你知道三办吗？”
对方摇了摇头，“不知道诶。”
“就在东门那边。”
对方依旧一脸迷茫。
也难怪，他们学校是烟城第一中学，学校大不说，还分南北两个校区，别说新来的，就是他们这些待了好多年的老师有时候提起某个地方都得仔细想一想。
他迟疑了一下，“要不我带你去吧。”
边瑶立刻就跟了上去。
此时正值春天，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将一前一后的身影在地面拉得修长。
“谢谢你啊裴老师，你真是个好人。”
带着笑意的女声，好听得不像话。
就如这五月的风，和暖轻柔。
裴言慢下脚步，扭头看她，“这就是好人了？这么草率？”
闻言，边瑶笑容更甚。
她快走了两步与他并肩，数年的光景，他好像比从前又高了些，她穿着平底鞋，需要仰头才能跟他看齐。
边瑶歪过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难道不是吗？”
她生了双笑眼，嘴角弯弯，一看就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裴言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你说是就是吧。”
他把她送到了三教的楼下，又重复了遍具体的楼层位置。
看着边瑶上楼他才转身离开，可刚走了两步，便听到她的声音传来，如同投入湖里的石头，惊起了一片涟漪。
她朝他眨了眨眼，说：“其实我是从这个学校毕业的，裴老师，谢谢你啊……”
晚上边瑶接到闺蜜柯灵的电话，问她在新学校的情况。
柯灵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好友，说起来这次她能成功进入烟城一中，跟柯灵脱不了关系。
柯灵的爸爸在教育局工作，烟城一中招聘的消息就是她偷偷透露给边瑶的。
边瑶打了个哈欠，“还好吧，就是刚来有点不太适应。”
“那见到裴言了吗？”
闻言，边瑶一愣，提起那个名字，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对着手机点了点头，“见到了。”
柯灵一下子来了精神，“那你跟他表白了吗？”
大咧咧的嗓门儿刺得人耳鼓发麻，边瑶移开手机，等余音落下，才重新放到耳边。
“表白什么啊，他都不认识我。”
“啊？”
柯灵吃了一惊，不过这也难怪，听边瑶说，当年两人正儿八经的交集其实也就那么一次，估计正常人都早忘到脑后了，大概也就边瑶这种傻不拉叽的姑娘才会铭记于心。
“那你打算怎么办啊？”她问。
边瑶想了想，“先顺其自然吧，他才刚离婚，我不想给他添麻烦。”
柯灵一下子就急了，“就是刚离婚你才要抓紧啊，男人这个时候的心理是极其脆弱的，你不趁机拿下，万一再被别人抢先了，那你就等着哭吧！”
喇叭似的嗓门儿惊得边瑶缩了缩脖子，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2
这一晚边瑶做了个梦，梦里又回到了十年前。
裴言朝她走来，笑容温暖。
这个梦令她沉迷了许久，以至于次日醒来都心情不错。
兴高采烈地到了学校，刚停下车就看到裴言从旁边的车上下来。
她赶紧停下车子。
“裴老师早！”
裴言回头，“早！”
边瑶小跑过去，将手里其中一个手提袋递给他，看着他疑惑的神情，她赶紧解释，“这是昨天的谢礼。”
裴言看了眼，保鲜盒里摆着各种各样切好的水果，还有一袋酸奶放在旁边。
他略一迟疑，“不用这么客气。”
边瑶笑笑，“应该的应该的。”
她把袋子塞到他手里，裴言犹豫了下到底没再拒绝，只是看着她，“费心了，谢谢。”
边瑶松了口气，赶紧跟着他往办公楼走去。
偷瞄着他的侧脸，边瑶想起昨晚柯灵的话，她苦恼地咬了咬唇。
要不要趁机跟他告白啊……还是再等等？
她心思飘忽，以至于没有注意到他忽然停下，直到撞上一堵肉墙她才低呼一声，“好痛……”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额头，抬眼就见裴言皱眉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她猛地放下了手。
“抱歉抱歉，我走神了。”
裴言没说话，视线在她的额头上打了一转儿，看着微微泛红的一小片，他的眉心皱得更紧了。
“你怎么总是冒冒失失的，这样怎么教学生？”
这次再见，边瑶才发现，跟记忆中那个笑意满满的裴言不同，现在的他，沉默，寡淡，大多数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总喜欢皱眉。
她猜测是跟这几年他的婚姻生活不顺利有关，迟疑了一下，她抬起手。
“我对待学生可是很认真的，你不用担心，倒是你，不要总皱着眉嘛，看起来严肃又无趣……”
她的指尖微凉，落在他的眉心，那一瞬间他竟失了神，愣愣地看着她，甚至忘了躲开。
一直到坐到位子上裴言才回过神。
他承认，刚才那一刻他的心乱了。
看着她清澈的眼睛，还有周遭飘着的若有似无的香气，他甚至有种心脏狂跳的感觉。
他想，他一定是疯了吧。
否则怎么会在经历了一段失败的婚姻后这么快就有这样的冲动，而对方，还是认识没多久的同事。
想到这儿，裴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之后再见到边瑶，裴言不免会有些不自在。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才刚刚认识，可是边瑶给他的感觉却温暖又干净，他总觉得自己那一瞬的想法是对她的亵渎。
而边瑶也很快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裴老师，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她的话令裴言愣住，却很快就明白过来是自己有意无意的避开让她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掩饰一般地笑了下，“怎么会呢边老师，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只是这话却搪塞不住心思敏感的边瑶，“可我怎么总感觉你在躲着我？”
这次裴言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她的脸，微微出神。
下午裴言上了节课，回去的时候同办公室的几个老师正凑在一起。
他们都是教体育的，一大帮老爷们儿，很少凑一起聊什么，这会儿却热火朝天的。
见裴言进来还叫住他，“你知道吗，边瑶老师是咱学校毕业的，怪不得非要到咱们学校教书。”
裴言听她说过，却不知道她非要来教书，犹豫了一下，问：“你们怎么知道的？”
“刚去主任那儿看到她档案了，我就偷偷拍了照，对了对了，还有她上学时候的照片。”
他把手机递过来，裴言看了一眼，微微一愣。
“这是边老师？”
“是啊。”对方应声，指着手机上的照片，“还真是从小好看到大呢，对了我听说她还没有男朋友，你说我有没有机会？”
有没有机会裴言不知道，只是她的学生照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3
再见到边瑶时，他便把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边瑶一边将新准备的水果拼递给他，一边拿走昨天的保鲜盒，听他问话微微一笑，随即翘起眉梢，“你们真是够无聊的了，没事干嘛研究我上学时候的照片啊？不过裴老师，你真的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我吗？”
幽幽的语气令裴言愣了愣，却也只能承认，他的确想不起来了。
“别卖关子了边老师。”他说。
边瑶又是一笑，看着他略显苦恼的神情，略一思索，“就这么告诉你多没意思啊，不如这样啊，你请我吃饭如何，请我吃饭我就告诉你。”
裴言皱了皱眉，却还是应下，“那就今晚吧。”
其实边瑶并不打算瞒他，毕竟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如今既然他问，那就索性告诉他好了。
而且还可以趁机告白……
想到这儿，边瑶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晚上下课后，两人一起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
说实话，这还是她第一次跟他单独吃饭，虽然给自己打了无数次的气，可边瑶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
毕竟十年的暗恋，就要在今天宣之于口，而他会是什么反应呢？会不会接受？还是会直接拒绝她？
她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直到饭菜上齐，她正犹豫着要怎么说，这时裴言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看到号码后他的脸色明显一沉，随即按了拒接，可刚放下，又响了起来。
“你没事吧老师？”边瑶看着他的脸，小心翼翼地问。
裴言摇了摇头。
帮边瑶倒了杯水，又给自己倒上，这才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我们究竟什么时候见过？”
倒是不妨他会开门见山，边瑶笑了下，掩饰般地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等心情稍微平复一些才说：“看来你是真的记不得了啊，这样想想我还有些难过呢，记了十年的事你却根本没放在心上。”
裴言看着她，等着她后面的话，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阿言，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裴言是在边瑶研一那年结婚的。
得知消息的时候，边瑶在宿舍足足哭了一天，然后连夜坐着火车回了烟城。
她并不想做什么，只是想看看，陪伴在裴言身边的，是什么样的人。
而不出意料，对方美貌，惊艳，跟裴言登对无比，她也最终退场，连带着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爱慕。
她想，只要他能幸福就好。
所以哪怕毕业后她回到烟城，进了一所学校教书，也都没有打算再见他，直到大半年前听说他跟妻子在闹离婚。
她知道，也许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是啊，这几年她也曾尝试着去接受别人，可到头来却发现，任凭是谁都进不了她的心扉，因为当年的那一眼早就在她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从回忆的思绪中醒来，边瑶才看了眼那声音的来源，正是她曾羡慕了好多年的女人。
“你怎么来了？”
裴言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怎么？打扰到你了？”她瞟了眼边瑶，拉开椅子坐下。
裴言立刻就皱紧了眉头。
盯着她的脸，“到底什么事？”
冷漠的语气，对方却似是并未察觉，依旧挂着笑，凑近裴言的身边，“阿言，我想你了。”
要不是知道他俩的恩怨情仇，边瑶甚至都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男神离异后我等来告白机会，他前妻一露面让我失了分寸。
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而她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只见裴言甩开前妻的手，“别来这一套，我是不会借钱给你的。”
他站起身来，去前台结了账，边瑶赶紧跟过去。
这会儿总算明白过来，原来他的前妻是来借钱的。
可是要是没记错，她可听柯灵说过，他们离婚是因为前妻出轨，怎么还有脸来找他借钱啊？
4
一直到了外面边瑶都没敢说话。
看得出来，裴言心情不佳。
默默跟在他的身后，直到到了停车场。
“你还好吗？”她担心地问。
裴言停下脚步，转向边瑶，歉意道：“好好一顿饭泡汤了，改天再请你吧。”
该怎么形容他的神情呢？难过？悲伤？又似乎都不是。
她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人要往前看啊老师，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裴言明显一愣，却很快就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知道他跟前妻的事。
“边瑶。”他叫她的名字，“你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好像对我的事特别了解？”
虽然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可是她的种种行为却让他不得不多想。
这还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叫她。
边瑶明显愣住，分明那两个字她曾听无数人叫过，可从他的嘴里喊出来，却让她心潮汹涌。
她猛地看向他。
“裴老师你知道吗，我等你叫我的名字，等了十年。”
裴言被惊得不轻。
他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
作为一个正常人，这话的深层含义他不会听不明白。
只是怎么可能？
她喜欢他，喜欢了十年？
一直到把她送回家他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边瑶坐在副驾驶，歪头看着他，“虽然现在说这个不太合适，但是我既然已经说出口了，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还有……谢谢你送我回家，裴老师晚安。”
她飞快地跳下车，裴言自制始终看着她，眼见着她进了单元楼，关上门的瞬间，他皱了皱眉。
这一晚裴言失眠了，脑子里不断浮现着两张脸，一会儿是前妻怒目而视，“我会爱上别人都是你的错，你刻板又无趣，我要怎么才能跟你过一辈子？”
转眼间，又出现了边瑶笑意满满的脸，“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年，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那明晃晃的笑容耀得他快要睁不开眼了。
裴言承认，对于边瑶的表白，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是啊，那么干净温暖的女孩儿，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只是他比她足足大了十岁，还离过婚……这样的他，真的配得上她吗？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头昏脑胀地去了学校，才刚到办公室门口，就看到同组一老师抱了一大束玫瑰站在门口。
“早啊老裴，看到边老师了没？”
裴言一愣，整个高一组，除了边瑶外，好像再没有姓边的老师。
“没有，怎么了？”
对方凑过来，“我那天不是看她资料了嘛，她今儿生日。”
裴言这才意识到他那天说的要追她是来真的。
看着那一大束玫瑰，他原本就不太平静的心越发地乱了起来。向暗恋10年男神表白，他没答复，可看我被别人送花他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