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要怎么说出口 你才相信我是真的爱你

1.

我手里捏着一张单薄的火车票,穿过半月形的售票厅走到门口,抽出一根烟点上。

平常姗姗是不允许我抽烟的。姗姗的鼻子比狗的还灵敏,只要我的口腔里,哪怕是喉咙深处,有一丁点的烟味儿,她都嗅得出来。然后断然拒绝我的kiss。她的理由是,抽烟的男人老了周身会有浓重的呛人的烟味儿加体味的混合体,让人想到腐朽的枯木。我看着她就笑了,这个女人,不,也许只能叫女孩,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完全不经大脑过滤,仿佛早已做好与我一生一世的准备,其实是忘了刚刚跟我闹过别扭。

我又看看手上的火车票,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就浓缩在一张干瘪的毫无温情的薄纸上。我的心尖锐的刺痛起来。若不是姗姗闹得凶,我也下不了决心把她送走。其实姗姗闹别扭,不过就是莫名其妙地大哭而已。她把自己裹在床上,把脸埋在蚕丝被里,开大音乐,就哭了,瘦弱的身子剧烈地一颤一颤。姗姗从来不像别的女人,发脾气摔东西大骂。她只是一 味地哭,直哭得我六神无主。

2.

不久前我收到姗姗的短信赶回家,看到地上散乱的书本。姗姗在卧室,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我走进去,她空空的眼睛转过来看了我一眼,然后缓缓别开,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安静的精神病人。

为什么?我拉过姗姗的手,姗姗呢喃似的问了一句。

我的喉咙发不出声音,用另一只手摩挲她的脸。她的面容多么姣好啊,此时却苍白得像一朵黯然失色的百合。

她轻轻拿开我的手,背过身,倒在床上。把脸埋在蚕丝被里,瘦弱的身子剧烈的一颤一颤。我抱住她,试图稳定她的情绪。以往我这一招总能奏效,可这次没有。

还有一个月就到中秋,可姗姗神情疲倦,食量骤减。她很少和我说话,也没有再去打理散落在地上的书本。

我毫无办法,所以,只好给她买了回去的火车票。

3.

姗姗开始变得焦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却不知要寻找什么。她撕碎了火车票,从窗口丢到马路上。

姗姗有轻微的抑郁症。据她说是从大学毕业论文答辩那时开始的。论文,毕业,找工作,母亲意外逝世,把她的神经压崩了。她是这样对我描述的。

那还是两年前。我从岛城到广城,混着一份鸡肋般的工作。姗姗刚刚毕业,在我隔壁租了房子。我从来不关心隔壁住了谁,可有一天姗姗来敲门,问我能不能把电饭锅借给她。几天后她来还我电饭锅,说,不好意思我忘了还。我看着这个清瘦的女孩,无可奈何。

我们都是慢热的人,渐渐熟悉也是几个月后的事。我知道姗姗最擅长煮广式绿豆沙,喜欢在绿豆沙里加红糖和蜂蜜。认识姗姗之前我从不吃甜品,但每次姗姗问我吃不吃时我都会马上回答吃。

这样的关系要发展成情侣似乎是老套又理所当然的事情。可事实并非如此。姗姗有男朋友,在海城。但我常常听见她的房间内死寂一片。下班回来她极少打电话,很少说话,更少上网,若非煮了我一份绿豆沙,几乎不会来敲我的门。

那天她煮好绿豆沙带来我房间,接了个电话,片刻,一言不发就挂了。

又死了一个。姗姗说。

我大惊,又死了一个?

呵呵,又有一个人要离弃女友和别人结婚了,所以这个世界又少了一个人。

她脸色惨白,拼命在脸上挤出一种叫笑容的东西。她轻轻吮吸着碗里的绿豆沙。我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

啪。一声脆响,我的左脸挨了有力度的一巴掌。

你以为你是谁?!姗姗怒视着我。

我腾的站起来。我连父母的巴掌都没挨过,何况女人的。眼前这个女孩的一巴掌让我气恼。我拉过她,紧箍在我怀里。她想挣脱,但力气小得可怜。她对着我的肩膀狠狠咬了一口。

姗姗跑了。我肩膀上几个淤黑的牙齿印都化了都没再看见她。

两个月后我打了个电话。对方是个讲广东话的男子。他迟迟疑疑的,问,姗姗?

我说,我不是姗姗。我捡到了这部手机,很久了,不过它的主人一直没来认领,你知道她的地址吗?

我也不知道她现在的地址,我们很久没联系了。

明明这个男子在电话簿上的名字是老公,他却告诉我他们很久没联系了。

三个月了,姗姗连一个电话都不打。三个月前她失魂落魄的逃跑,把手机落在我这里,此后不闻不问,水蒸气般消失了。

我想煮绿豆沙,却发现还没向姗姗学过。我坐下来,却发现对面的凳子是空着。我替她交了房租,房东开门让我替她整理东西。房间凌乱但简单,衣服齐整地挂在柜子里,墙壁上贴满卡通画,连丢在床上未来得及收好的内裤上也是卡通画。

4.

过完中秋,岛城早晚的凉气贴上皮肤已经有点寒气了。

清晨我醒来,看躺在我怀里安静呼吸的姗姗,脸很白,是一种病态的白。

那时她的抑郁症刚刚好一点。她并没有出走,而是回了家,靠看心理医生和静养过了几个月。她称为老公的初恋男友,为了留在海城,把原本给她准备的钻戒戴在了别人的无名指上。

钻戒这东西,人尽可戴。有人戴上只一两天,有人戴上就是一辈子。

我忽然无比失落。姗姗,你认为的爱情,是什么样子的,它真的会让你丢了魂吗。

我打算回岛城,然而就在我打算回岛城前天,有人敲门。竟是姗姗。

姗姗说,我回来搬东西,才想起手机当时落在你这里了。

我说,姗姗,你跟我走吧。

姗姗默默盯着我衬衣上的纽扣看了一会儿,问,经过海城吗?

我们可以先坐火车到海城。我说。你可以在车上慢慢考虑要不要去找他。

然而后来姗姗并没有去找她的初恋。她跟着我从火车站出来,一眼看到赫然几个艳艳的大字:海城不夜城。她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不夜城不夜城。然后哭了。哭完对我说,我们走吧。

5.

清是我的前妻。我们有个孩子。

但孩子是清的前男友的。那个男人因贪污被关进了监狱。清和我在一个朋友的聚会上认识,我们相谈甚欢。我喝了不少,第二天早醒来发现和清躺在同一张床上。

清长着一张无辜的脸。而那时我太年轻,总是轻易被女人清纯的脸蛋所迷惑。清和我在一起没多久就有了孩子。她一口咬定孩子是我的。于是我们结了婚。几年后那男人出狱来找清,清指着他让孩子叫爸爸,我才如梦初醒。

自那时起,我有点轻蔑女人。我毁了所有和清有关的东西,去了广城。

我以为关于过去的一切证据都已经被消灭。有了姗姗,什么都可以重新来过。

我带着姗姗去海边散步,去看银杏树,泡桐树。她学梁朝伟的样子,对着泡桐树的树洞,说了个秘密,然后把树洞堵住。她会拉着我的手,指着路边的一朵蔷薇,说,好美的花。然后仰起脸看着我的眼睛孩童般地微笑。她还会买来核桃,一颗一颗砸开了,煲核桃仁粥让我喝。

姗姗还没完全好起来,但至少她莫名其妙地哭泣的次数在减少,脸色也粉起来。如果生活可以一直这样,也许姗姗可以永远摆脱抑郁,也许我们会相濡以沫到老。

可那天她给还在上班的我发了短信,你妻子来找过我,她跪下来求我离开。

我眼皮一阵跳,一路奔着回去。我该怎么对你说,姗姗,那是一块丑陋的伤疤,是最敏感的疼痛神经。

6.

解释都不如事实来得真实。姗姗还是决心要走。她说只要想起那个来找她的女人哀伤的脸,她就心痛得蹲下去抱着胳膊。她把新买的车票攥在手心,坐在窗边看楼下马路上车来人往。

她曾站在这个窗口边问过我,你有什么瞒着我吗?

我很干脆地答,没有。

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欺骗了我,怎么处置你呢?

随便你怎么处置。

要是我从这个窗口跳下去呢?

我突然醒悟过来,姗姗不会直直地反击背叛她的人,但她也许会用自我伤害来达到惩罚的目的。傻女人。她企图用这样的极端留住别人对她的爱,孰知别人转过身后依然夜夜笙歌。

7

姗姗走的时候没有回头。

她说她从此不能回头望,一望就是伤。

我从车站出来,突然乌云翻滚,下了秋后的一场雨。默默点了一根烟,烟雾散在雨雾里,世界一片混沌。我拨姗姗的电话,电话已关机。我终于知道,这里,终究剩下了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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